某处再会吧

  7.25 晚
  
  从记起深渊那天起,我一直在做关于它的梦,不太影响休息,但详细的内容醒来不久就会记不起来。我问盖恩是否也有这样过,得到了肯定的答复,不过又让他担心了,有点不好意思。

  其实问题不大,但是……我只是有点在意。关于那些梦残留下来的感觉,或者说心情,情绪一类的。
  好像是……被什么诱惑。
  
  
  
  7.26 午
  
  差劲的白日梦。明明睡了却得不到休息之后的精神,让人想叹气。
 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做梦。明明小时候还是挺喜欢的……梦见过在绿洲乱跑,却是熟悉的地形,对此我记忆犹新啊。会讨厌做梦也许是因为现在做的梦内容都不太好吧。

  现在偶尔回想起那时,还是会心痛,但我不后悔。无论重来多少次,我都会接受那把剑。就算有获救就有牺牲,而牺牲的是我最珍视的东西,这些事也必须去做。

  这就是我的责任,降生就连带的职责。
  ……这么写出来会让意志坚定一点吧。
  其实我心里还无法作出最终选择。
  但是隐隐约约觉得,这就是最后了。
  天秤不断摇摆着。

  左盘浮起来,右盘沉下去,再浮起来。
  这又有什么意义?如果我更想选择亲情,就算代表国家的右盘完全沉下,清楚它的分量大于亲情,也可以对自己解释为“亲情占了上风”。
  如何解读,完全取决于我的意志。
  梦里的低语向我询问,不停歇地引诱,——何不从枷锁中解脱?

 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那当然想啊,问题是不行。我的冲动想追求的和我真正希望的……无法混为一谈。越是清楚这点就越迷惘。

  我的意志……更想守护的到底是什么?

  …真的…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?
  

  无法回答。命运的选择题,无论选择哪边内心都不安宁。思考这个问题只能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懦弱和茫然,还有那些黑色的,冲动。所以就算不知道答案也不想去思考。很不安。以眼前的形势不能再逃避下去了……
  但是确实觉得,就算作出选择也没有用。
  我无法舍弃任何一边。我很痛苦。
  停下吧……这样是不行的。

  ──我不想了解自己的极限。
  
  言行不一,软弱犹豫。贪心而能力不足。直到现在还想逃避,并为此找着借口。不知所措,无法决断。
  
  ──自己被赋予的责任……
  
  为什么他是那样,而我是这样呢。
  

  ……想起塔巴斯,又忍不住要叹气。
  靠他单方面的拒绝,可以得到些什么?就算已经想起在深渊那些事,此后依然无法明白他的目的。
  明明我们互相在意,都想更接近彼此,想回到小时候那样……吧。
  不过,也许塔巴斯已经变了。
  那时的感同身受,不知道对从那里出来的他是否还有那么大的影响。
  一昧以我自己理所当然的思考方式来思考,说不定是从头错到尾。无论何时何地,人总是会变的。
  ……这些事我并不是不明白。我只是不想接受,想相信他还是像自己想的那样,本质没有变化。

  在荼蘼深渊的时候,是我第一次那样走进塔巴斯的内心。那时候我在想,原来塔巴斯一直是这样想的。从前只觉得他有苦衷,却一直没有察觉苦衷的真面目。这份痛苦一直只有他一个人独自承担。说实话,很抱歉。……但是我也确实感到很高兴。因为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了。
  再者是,如我所愿。
  会在内心这样挣扎的塔巴斯才没有变成冷血而残酷的人……太好了。
  
  然后他选择了独自离开,我比没经历过深渊中那些事的以前还要茫然。
  搞不懂他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。塔巴斯再次否定了我尽力去了解的他。
  为什么要拒绝呢。
  虽然很想不管不顾地找到这白痴小子,再好好臭骂他一顿,但是行不通。这样和之前完全没有互相理解时,没有任何区别。
  我很累了。
  其实一直以来仅仅是思考着他的事,就会感到疲倦。
  尽管明白这时再说“如果”毫无意义,想悲叹早已太晚,却还会控制不住地去想。如果没有诅咒,如果没有分离,如果我能好好负起兄长的责任……为了停止这种荒谬的想法,而开始花时间认真考虑这种荒谬的事。客观思考得到的结论是就算再回到之前,那时的我也无法发现塔巴斯的真实想法。
  不知道为什么,现在很想笑。突然想起以前塔巴斯经常在我很生气的时候笑,是这样的心情吗?我也不清楚自己写日记是出于什么目的。倾吐一下不能出口的心情和想法,大概。有些事即使对着盖恩也没有心情提起。
  不如说是没有勇气。回头去看了看之前写的内容,发现满篇都是问号,“不知道”和“为什么”。果然是这样。……在否定自己时倒是很干脆的。这样的我和塔巴斯走到现在这一步,也许避无可避。
  
  命运吗?你啊……
  
  
  
  7.28 午夜
  
  我还不想放弃寻找我和塔巴斯之间正确的相处方式。
  但是在找到通往那样的道路之前,他会不会已经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人?
  他现在究竟寻求着什么,在想什么,我已经完全不清楚了。
  即使如此……
  除了不想放弃之外,什么都不清楚。国家与亲情,什么都放不下。
  也许这些都不过是我逃避选择的借口而已。
  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?要是能决断一点,就不会有现在这种局面吧?
  我是他的哥哥,真对不起他。
  
  我怎么做才好。
  有种不想思考的冲动。时时刻刻都在被诱惑。
  但不决定好是绝对不行的,放不下这件事。
  已经很累了。
 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。
  
  
  
  没有心情再写下去。
  合上日记的西蒙叹了口气,闭眼,靠在椅背上,打算休息一下把杂念抛开,好继续处理事务,睁眼时瞄到阳台,突然想去那发会呆。他很喜欢房间那个阳台。闲暇时喜欢在那里靠着,不大,很安静,面向城堡旁的三叶树林,又并不阻挡阳光。
  白天中某个时候三叶树的阴影会和阳台重合,阳光被撕碎,这时他会想走进那片树影,然后伸出手去,看细小的阳光在手上自由地蹦蹦跳跳,流转明灭。而晚上,这个小阳台的边缘就是房间的灯光能照到的房间最远处,往前就是黑夜中的三叶树林,只能看见模糊的树影,再往前是无法得见之处。寂静的大地上像沉淀着整片薄暮。

  泾渭分明得让人联想到完全不同的两种人生。
  那个身处黑暗的人仅存的视线其实也总停驻在明亮的地方。
 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。
  
  
  ──你什么时候才会到我这里来?
  
  
  只要他们还存有这样的想法一天,后悔与憎恨,痛苦的心绪和现实,一切又将继续循环往复下去吧。

  无论何种程度地接近着感同身受,都不可能在同个平面真正融合。黑与白可以融成和平的灰,但是光与暗永远泾渭分明。

  属于他们的不过是被命运悲哀地推动着的各自的人生,一切从出生之前就已经有了定数……然后世界随着既定的轨道,延伸出既定的轨迹。
  就像老式的唱片,不管多少次都会播放同一旋律,将一切重复……
  继续彷徨下去的话,会有奏出新旋律的那天吗?

  
  
  
  不停歇的钝痛中,王子从台前起身,小小地舒展了下肩背,疲倦地呼出一口气,接着像往常一样背靠上阳台的护栏。

  夜晚的风凉,护栏是光滑的石质,也被吹得很凉,很快就冷到背脊里。

 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剑柄,站在灯火光明的边缘,面无表情地望向脚边往前无尽延伸下去的黑暗。
  
  ──自己被赋予的责任……为什么他在那里,而我在这里呢?




*劃線處引用死魂曲1相關文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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